Lost Butterfly

第二十一章  毀壞的齒輪





“寧曜!”跡部及時接住她,不顧滿身的鮮血,他將自己的“再生”之力傳給寧曜,希望盡可能拖延時間。
“別…浪費…你的力量了…跡部…”寧曜開始冰冷的手覆蓋在他的上面,“我…注定……”
“不要說話!我馬上帶妳走、一定要撐下去——”跡部想將她抱起來,卻被身邊不可思議的黑暗力量給鎮住了,擡頭一看、竟然是沾上了鮮血的“月影”。
為什麼“月影”會傷害她?寧曜不是它的主人麼?還有,此時從“月影”傳來的那股嗜人心肺的悲痛是什麼?
“跡部……把戒指…交給克洛……”寧曜顫抖地將戒指放到跡部手中,隨即一個小小的光團飄入他的體內,“這是我的留言…請交代給我的家人……”
跡部抿著嘴,點點頭。
“還有……”寧曜很輕柔地笑著,雙手托著他的臉,“答應我…請你陪在他身邊…而且、好好保護你自己……他不能、連你也失去了……別忘了、你在他心中的地位……”
雙手垂落在地上,眼簾慢慢將碧綠色的眼睛遮蓋上,帶著安詳的容態,她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寧曜!寧曜!!!”任憑跡部再怎麼搖著她、再怎麼呼喊,寧曜也不會回應他了。克洛怎麼辦?該怎麼告訴他??!
“景吾……”克洛的聲音硬生生地打斷跡部的思考。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現在用這種語氣和聲音說話的人只有艾利歐。如今,跡部已經想起了過往所有的事情,他已無能力對這張臉、這個聲音、這種語氣,無動於衷。
“現在、我屬於你了,景吾,”艾利歐迷惑著跡部,“如你所願。”
“你——”跡部將即將吐出的話硬是咽回去。他說不出“你不是克洛”這種話來;只是,要承認艾利歐是克洛科特的內心比不承認痛苦得多。
艾利歐蹲下來,手指細細梳理著跡部有些零亂的頭髮、就像許多許多年前克洛科特經常做的一樣:“接受現實吧、景吾,你喜歡的就是這樣一個人。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真心,不斷壓抑對你的思念,借用結婚來逃避;你以為他很神聖嗎?除去那些頭銜克洛只不過是個自私的人。”
現在知道這些又有何用?
“今天先放過你吧、景吾,”艾利歐緩緩後退,“克洛一定很擔心你~我很期待下一次的見面……”


跡部不記得自己是怎樣回到天界,怎樣告訴所有人寧曜的死訊;唯一的印象是他將寧曜交給克洛科特、一邊不停地說著對不起、一邊逃離他的身邊。
“景吾……”嵐在天界很偏遠的地方找到跡部。躲在樹下的他一聽是嵐的聲音,往她的反方向縮了縮。
嵐在他身邊不遠的地方坐下來,抱著膝蓋、眼睛沒有目標地向前看著。一閉上眼睛,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與她同班同學死去的時候不一樣的是,嵐很安靜地、甚至可以說很冷靜地接受了寧曜死去的事實。
“小寧的葬禮是今天下午,景吾也會來吧,”嵐靜靜地擦掉眼淚。
被問的人沒有回答。
“別責怪自己、景吾,”嵐繼續說著,“克洛-san也沒有怪你。”
“……就因為這樣我才更不能夠原諒自己!”跡部終于用他沙啞的聲音說話了,“為什麼他可以這樣對我……明明就是我把寧曜給害死的、明明都是我的錯!我情願他恨我啊!!!”
“景吾,這是你的真心嗎?”嵐的話讓跡部打了個顫抖。
“妳……”他不敢回頭看她。
“這就是你對我說‘對不起’的原因,不是嗎。”
聰明如跡部不可能不懂嵐的意思。曾幾何時他想過將這個秘密對所有人隱瞞一輩子、直到死也不能說出來;他們不能回到過去了,又何必讓任何人知道。維持他們關係平衡的寧曜已經死了;平衡被打破,剩下的兩人只會遭到周圍人的遷怒。
而首先而來的譴責,將會來自嵐。對她超越了一個神將對女巫的好造就了嵐的錯像,所以才會在恢復記憶、自暴自棄將身體交給黑暗的時候對她說對不起。可道歉又有什麼用?
“別說對不起、景吾,”嵐的語氣沒有預期中的責備和傷心,“小寧說、你的事情沒有誰是真正的對錯,只是許多事情交雜在一起後的一個結果;她還說、師真也曾經對她說過同樣的話。仔細想想,如果真要說誰對誰錯的話,那一開始狼和隱者不創造這個世界的話這些錯誤也不會存在;可這種想法又有誰真正同意?伴隨錯誤的發生,人們才學習到新的東西,世界才會進步啊。”
“嵐……”跡部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轉向她。嵐…真的變了很多;不再是那個容易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孩子,經歷了比瑩更多事情的嵐更能勝任女巫一職。
嵐溫柔一笑,又繼續說:“其實我真的很不甘心,小寧也是……景吾那麼好,喜歡的人卻不是我……不過呢,我很喜歡景吾,也很喜歡克洛-san;我不知道別人會怎樣看待他,但我知道克洛-san已經很努力了。在景吾心中他是個很好的人、所以景吾才會喜歡他……景吾?”
跡部盯著手背,苦笑:“…從千年前開始就不斷強迫自己別再沉迷。可我很失敗,那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到頭來還遷怒、他為何不懂我的想法……”
“景吾……”
“嵐,”跡部很認真地望進她的眼底,“妳真的那麼豁達嗎?妳真的可以忘記——我嗎?”
“嗯、我的確沒有小寧那麼豁達,”嵐馬上回答,“所以我一定不會忘記景吾,因為、我認識了跡部景吾、才開始改變的;我當然不會忘記改變了我的人。我很高興啊、景吾!”
跡部一時間消化不了嵐的話,還在原地愣著。
“如果你真覺得對不起的話,”嵐湊近跡部的耳邊,悄悄地說了一句話。然後女孩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向他道別。
而留下來的人,無力地順著樹幹滑下,似乎有什麽讓他釋然了。
“……謝謝。”


跡部以最快的速度趕去天帝宮,寧曜的葬禮將會在那裏舉行;她是天帝最小的女兒,從小受到她那幾位年長很多的哥哥姐姐的寵愛。就跡部所知,她的哥哥姐姐們都不太贊同寧曜嫁給克洛科特,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一定不會放過他的。
“兄長別阻止我!今天我一定要揍這個傢伙一頓!”跡部還沒踏進門口就聽到脾氣最躁的翔吾這樣的發言。
“翔吾、你這樣成何體統?”靖君拉住暴走中的翔吾。儘管他也很生氣,總不能在這個時候這種地方就打起來吧?!
而事件的主角、克洛科特,絲毫不打算反駁。身後的神將們憂心重重地看著他們的首領,不敢、也不能說什麼。
“南方守護神朱雀.跡部景吾到,”守門人報道。
眾人可以說是愕然地看著跡部從容地走進來,經過神將、經過克洛科特,站到天帝面前、向他彎身行禮。
“你來得正好!”翔吾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今天就連同你和這傢伙、本人非好好教訓你們一頓不可!”
跡部沒有說話,只是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在眾人訝異的眼光下將身體重心換到另一邊腿上、有意無意擋住他身後的蒼龍,輕聲道:“您口中的這傢伙,好像正是您心愛的妹妹最愛的人呢?”
“你——”翔吾沒想到他會用這一招,說不出話來。
“別讓她傷心了,”說罷,跡部往寧曜的遺體走去,拿起侍女遞上的一朵天堂鳥——那是寧曜最喜歡的花,將它擺放在她的胸前。
“我會遵守和妳的約定,”跡部似在自言自語地說。然後他走下來,面對寵愛著寧曜的家人,“這是、寧曜的留言。”
還未說完,從他身旁揚起綠色的輕風。風穿過眾人、到達大堂的角落、又再回到跡部身邊,寧曜半透明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父王…母后…哥哥…姐姐……’她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真實。
“寧!”“小寧!”
‘抱歉、我實在太任性了,’寧曜流露出一絲苦澀,‘即使知道結果、我還是去了魔界,為了幫助他……’
‘請你們不要責怪他。能夠成為蒼龍夫人,我真的真的、很幸福,’她幸福的笑容讓人看得流淚,‘我不後悔、一點也不。’
‘還有……魔界的力量變得強大了……也許他們會再一次挑起天地大戰……無論如何、我都希望大家團結在一起,努力阻止第二次大戰……我並不想、一千年前的歷史重演……’
‘克洛……’寧曜飄到克洛科特面前,‘我很愛你…非常地愛……和你在一起的這些年是我最開心的日子……可以的話、請不要再壓抑自己了好嗎?’
似乎滿足了一般、她的身影消失在大家眼前。
“……我也是、寧……我會記下我們共同分享過的日子及一起走過的路……”克洛科特目送著綠色光點的淡去,然後閉上雙眼,和寧曜的過去依然歷歷在目:“蒼龍夫人這個頭銜、只為妳一人所有。”
再睜開眼睛時,他手中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他們的結婚戒指、屬於寧曜的那一只。跡部將寧曜交給他的時候她手上並沒有戒指的存在,為何到了現在才出現?擡頭時碰上與跡部四目相對,對方急忙別開頭逃避他眼神的追問,克洛頓時明白了幾份:寧曜要求跡部交給他的戒指,跡部無法當面交還。
“克洛,”天帝呼喚他的名字,“謝謝你給了寧曜這一段幸福的日子。我只希望你不要忘記你們曾經在一起的日子,也希望你遵照她的遺願。”
他怎可能忘記寧曜在身邊的日子?只是她的遺願,自己也許做不到;克洛科特在心中對自己說。現在要做的事情太多了,魔界十二神將的事情壓得他和其他人幾乎喘不過氣來;自己甚至連戰勝艾利歐的方法都沒有,何來談情說愛的心情?


葬禮過後,克洛科特離開了天空神殿、回到蒼龍族那裏暫作休息,女巫和神將這邊暫時由威斯卡代為處理。形勢緊迫,也容不得他們再悲傷下去;就如寧曜留言所說的、恐怕魔王會挑起第二次天地大戰;到那時候,人間會再度變成戰場、人間變成煉獄、戰火燒遍所有土地和海洋……
一想到這裡跡部嚇得幾乎跳起來,其他人看著他苦惱的樣子一時間不解,轉念一想又明白了:他已經想起了一千年前的事情,難怪他會有這種的恐懼。但跡部已經變回光明朱雀了啊!身為女巫的嵐自信地說跡部一定沒有問題,他們神將豈有不相信他之理?
不過更讓神將們疑惑的是,跡部和克洛科特之間的氣氛變了。從跡部解開封印以來,他們便看到蒼龍是如此的寵愛朱雀,可那只是單純的寵愛之情;但在葬禮過後,克洛科特將事務暫時交給威斯卡、說要暫回蒼龍族的時候,他和跡部交換的那個讓人不明所以的眼神讓不知情的人滿腦子的不解;那一瞬間摻雜進去的感情連他們都能夠感覺出來,卻理不清個道理。
神將們又悄悄地偷瞄著跡部,他從未像現在這樣坐立不安和煩惱不已、還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正在偷看他。
看不下去的嵐決定打破沉默:“景吾,去找克洛-san吧。”
跡部從自己的空間回神。
“去吧,就說是我要你去的,”嵐補上這一句。
似乎是她的話給了他信心。跡部點個頭,二話不說地離開了神殿。
“他怎麼了?”剛好惇走進來,方才踫到跡部還想問他點什麼卻來不及叫住他。
“我們比妳更想知道,”比利一臉糊塗,“小嵐,為何妳要跡部去找克洛-san?他們之間到底怎麼了?”
嵐被問倒了;她不清楚是否可以讓神將們知道這件事情,即使天帝是站在他們那邊的,其他人呢?最重要的是,兩個當事人能夠跨越這個隔閡嗎?
決定暫時避開這個敏感話題,嵐這樣解釋:“寧曜和艾利歐的事情給他打擊很大,我覺得現在最重要的是先幫助克洛-san解決艾利歐的問題。我想、景吾應該知道戰勝艾利歐的方法,他可以幫上忙的。”
倒是修路狄避開這個話題,挪開身邊的空位給她:“怎麼?有事嗎?”
惇一臉的擔憂並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她很乾脆地回答:“天帝陛下讓我請你們到天帝宮,他要告訴你們一些事情。”
“知道是什麼事情嗎?”
“大概是和寧曜公主有關的事情,”惇想了想,“總覺得天帝陛下的神色看起來很複雜,我想、並不是什麼好事情。”


踏入久違的蒼龍族,跡部只覺一陣懷念。向長老們說明了來的目的,一直對他挺友好的蒼龍族人們帶領他至克洛科特的寢宮。
逃避是沒有用的,跡部一路上不停給自己念這句話;可當他一看到坐在庭院走廊上的人,跡部立即有掉頭回去的想法。不知道誰說過,人一遇上感情問題就會變得軟弱和幼稚,看來這話一點都不錯。
可他不能再忍耐了、那種“想見”的心情;一千年的分離,每每想起都會讓跡部難受不堪。他們是女巫的神將,一旦戰爭被挑起,他們必須為她獻出所有、即使是死也毫無怨言;誰能夠保證、他們的明天絕不是生離死別?他只是不想浪費這短暫的寧靜。
正在沉思的克洛科特發現了跡部的出現。看著對方往自己的方向走來,他回過頭繼續之前的思考;只不過,是真的在思考亦或者是單純的遮掩自己心情?
“嵐…叫我來的,”跡部背對克洛科特坐下,兩人之間相隔了一根樑柱;把嵐搬出來當理由、說出來了才覺得自己大失敗,如果沒有嵐給的信心、他能拿什麼理由來說服?
寂靜漫延開來。靜得似乎世界只剩下他們兩人。該怎麼辦?
若果什麼都不說,那和千年前的自己又有何分別?
“我想見你、克洛,”跡部終于將心底最真實的話說出來;他無暇思考克洛科特是否有相同的想法,“想見你、也想待在你身邊,不管你說什麼、別人怎麼想,我也不要離開。”
“知道為何艾利歐是小孩子的原因嗎?”跡部將話題轉移到這個上面,“是因為你的童年給你留下巨大的陰影;你想回到那個時候改變過去,奈何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從未提起你的童年,我只能猜測那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過去;可我相信你會去面對過去,等到合適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你的心結;以前你為我做了那麼多,這次輪到我來幫助你。”
“你有這個心理準備嗎?”另一頭的人經過長時間的沉默終于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那你呢?”跡部皺眉,“你介意過我那一半魔族血統嗎?第一次在你眼前失控的時候不是連心理準備都沒有嗎?”
另一個人無言以對。
“你做到的,我也做得到。克洛、我——”跡部頓了頓,讓自己平靜下來,“喜歡你。你什麼也不需要說,我只想告訴你我的想法而已。”
背後的人一個字都沒說。即使空氣看起來有些尷尬,跡部也不會後悔剛才說的話;如果回不了以前,至少也要在這裡了結沒有結果的過去。說出來已經足夠了,自己已完成千年前天地大戰后他唯一的願望。
“打擾了……”介入的女聲硬生生破開沉悶的空氣。惇只覺得氣氛古怪,並沒有太深入去理解。
“天帝陛下請你們去宮殿。”


房間中,一邊是嵐以及十二神將,另一邊是天帝的兒女們。大家安靜、甚至有些緊張地望著緩慢來回走動的天帝;他們都明白接下來將會知道一些甚稱最高機密的秘密,此時此刻只能夠做著心理準備。
“有很多真相我都很想告訴你們、可我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終于、天帝停下來面對他們,“你們心中一定有各種各樣的謎團。把你們的疑問提出來,我一一回答吧。”
被這麼一說大家倒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好了。
“「月影」,”意料之外的人開口了,是跡部,“真的屬於天界嗎?”
“你是什麼意思?”浩天皺起眉頭,“「月影」當然是天界的聖物,這是父王親口說的,不可能有假。”
“那我在魔界感受到了黑暗力量是什麼?”跡部相當冷靜反問,“難道你們不知道,殺死寧曜的正是「月影」嗎?”
“不可能!”翔吾激動地跳起來。
天帝擡起手意思翔吾坐下,隨即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你知道很多魔界的事情。”
跡部絲毫不畏懼地回話:“要是讓天界的人知道這些秘密麻煩就大了。所以你必須趕在我將這些秘密公之於世之前借用克洛的力量打敗我、並將我的記憶完全封印起來。不是嗎?”
“無理取鬧!”天帝的兒女們被激怒了。
“不,”天帝只是淡淡一笑,“他說的都是真的。”
一片譁然。沒有人敢相信這個慈祥公正的天帝也會做這種事情。
“如果只是為了犯下的罪行而懲罰我,把我關在天空就足夠了、何必做封印記憶這種無意義的事情,”跡部繼續說,“真正的目的是防止我一千年的處罰結束后散播所有秘密。某种程度上來說,您對我帶有一定的防備心。”
天帝打量了眼前的人好一陣子,問:“你可以想象讓我的子民們知道這些秘密的後果嗎?一個我花了許多年建立的安定世界可能會在一瞬間崩潰,平衡也會被打破——”
“就是因為過於安寧,才造就了魔界!”跡部忍不住打斷,“我知道您要創造安定的天界,但您的子民呢、他們有多少個了解?!一味去忽視傷痛,逃避現實,只知道享受生活,自認為身在天界的他們有多高尚,純正血統多麼偉大,排斥、甚至惡待那些混血的人!他們的這些罪行正是創造了魔界的因子!”
“你說什麼?”其他人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又不敢立刻相信所聽到的,疑惑紛紛。
“聽清楚了,”朱雀神將鋒利的眼神讓所有人心頭一震,“為什麼魔界會有所謂的十二神將、為什麼他們都和我們一模一樣,那是因為天界子民、包括我們在內、所有一切的罪行和負面感情落到人間后形成了魔界!魔界,正是天界的影子!”
“不可能!”人群中有人驚叫出來,守在門口的惇驚嚇得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看著天帝。
“景吾……”嵐還能勉強開口說話,“那…如果是真的話,那些魔物就是……”
跡部大概知道嵐的意思:“全部都是天界子民的內心。魔界和天界一樣都有等級之分,像十二神將這樣高級的天界子民在魔界的力量也相對比一般人高,我猜他們之所以知道他們是我們的黑暗面是通過《地書》的力量。其他的魔物或子民,無論大大小小,應該不知道自己從天界而生。”
天帝沒有說話,靜靜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稍微垂下眼簾在想著什麼。
“等等,”克洛科特雖然震驚,但從心中浮出的另一個問題卻讓他不禁從心底生出寒意,“如果魔界是天界的影子,魔界的魔物和子民是天界子民的影子,那…魔王呢?”
大家倒吸一口冷氣。不、他們不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一點都不想知道!
“……”跡部以眼神詢問天帝。後者搖搖頭:“既然都說了,這也不需要隱瞞了。”
“不!我不想聽!”緋心捂住耳朵、幾乎要哭出來了,“別說出來!我不想知道——”
在眾人愕然下跡部沖上去狠狠揪開緋心的雙手,怒吼:“妳沒聽我說嗎?!我們每次在逃避現實和痛苦都在幫助魔界增強力量!妳忘了寧曜的留言嗎?!她不希望以前的悲劇再次發生!要阻止第二次天地大戰就得必須阻止魔界的行動!”
“……嗚……”緋心忍不住痛哭出來,姐姐紫縼擁著她、試圖給她安慰。跡部揪心地看著她們,緩緩說:“魔王陸思凡……不是天帝的影子。”
大家從悲傷中擡起頭,好像抓到了救生稻子,紛紛問:“真的?”
“真的,”知情的人微微點頭,“但他們還有關聯。”
天帝再次站起來,在跡部開口前先接話:“你究竟知道了多少事情?”
“就到你和陸思凡的關聯為止,”跡部有些嘲弄地苦笑,“接著父親就死了,在我面前。第一次天地大戰前我變成黑暗朱雀的那段日子,是我唯一一段和父親生活的記憶。他是知道秘密最多的人,這也成了他的致命弱點。”
天帝的兒女們看著他的眼神開始改變;好像,剛才的十幾分鈡一下子顛覆了他們對自己父親的印象,他們的父親瞬間變得很遙遠、不再是那個近在咫尺的慈父。
“你們都知道這個世界有創造者吧,”天帝娓娓道出真相,“狼、隱者,兩位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女性,她們的一筆一劃創造了這個世界。但這個世界不能只有她們,於是她們‘生’了兩個孩子——我和陸思凡。”
話音剛落,房間中揚起薰衣草的芬香,伴著突然從地面冒出來的一束束花,狼和隱者現身在大家眼前。天帝很輕柔地一扯嘴角:“陸思凡是狼的‘孩子’,我則是隱者的‘孩子’。”
狼聽了以後翻一白眼:“你還認隱者做‘媽’,我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兒子’已經當我透明了!上次毫無分說就跟隱者打起來,還用《地書》破壞她的結界;第二次天地大戰近在咫尺,你們想逃也逃不了。”
“那我們就得阻止這場戰爭!”一直沉默的師真忽然開口,“千年前的戰爭仍然歷歷在目,不但是我、所有經歷過的人都不願意看到歷史重演。女巫和十二神將的存在不就是因為這樣嗎?”
隱者轉過頭,沒有看任何一個人:“已經不是了。我說過,所有事情都脫離了我和狼的預測,這個世界已經不是我們原先設定的那個了。本來,就像天帝和魔王一樣,女巫是人間的守護者,借用天界神將的力量來消除從隨意到人間的魔物;三個國界應該是平衡的。可你們都看到了、陸思凡挑起天地大戰,將人間變成戰場,女巫作為人間的守護者就必須與他對抗。”
“難道妳是說瑩小姐的死是命中注定的、為了和平而犧牲的?!”一向冷靜的凱義語氣中帶著憤怒。
“那是思凡的計劃,他就非要女巫死去不可,”隱者厲聲反問,“往深一層想想,沒有了女巫你們十二神將會如何?瑩死了以後為何你們還能留在人間?那時天帝付出了代價,請我把你們都留在人間對抗魔界。如果不是這樣,瑩死的那一瞬間、號稱天界最強軍隊的你們會被強行送回天界,剩下來的寧曜和她帶領的天界軍必定會受到強烈的反攻。假如那時候寧曜有個三長兩短、那便是中了思凡的計劃,魔界的《地書》會立刻解封,那可就什麼沒了。”
“父親支付的代價?……”靖君擰起眉頭。
隱者看了天帝一眼,“那是個很沉痛的代價,”她遙望遠處的目光似乎可以穿過一切,“為了自己心愛的女兒,天后用自己永遠的沉眠來換取十二神將留在人間的權利。”
“母親?!”天帝兒女們的表情只能用驚恐來形容,其他人也無法言語。
“知道為什麼嗎?”狼冷笑一聲,“天帝和陸思凡分開的時候曾經交換了《天書》《地書》的最後一章代為保管,為的是限制彼此的行動。《天書》的部分變成一把刀,而《地書》的部分——”她故意不說下去。
“……「月影」,”克洛科特百分之一百確定這個答案,“而寧曜得到了「月影」。”
“「月影」選擇了寧曜作為它的封印。連成了一體的他們已經缺一不可,在適合的時間、地點、環境下,「月影」會殺了寧曜、封印解除。這也是等價交換,得到「月影」力量的同時也會付出生命。”
克洛科特只覺得一股怒氣打心中升起:“妳又想說寧曜的死是「必然」嗎?為什麼偏偏是她得到「月影」?這究竟是必然、還是偶然?!「月影」需要封印也不就是妳們所訂下來的路標嗎?”
“不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操控「月影」,”面對蒼龍的憤怒隱者只是輕描淡寫地說著,“「日狂」和「月影」有一個共通的特質:血腥。能被這兩把神器吸引的只有「對戰鬥與殺戮有偏執」的「高級生物」。寧曜,正好滿足了這兩個條件。”
“她是個溫柔的人!”蒼龍覺得這簡直是荒唐至極,“寧的確是喜歡武鬥,但對於殺戮有偏執什麼的,根本毫無證據!”
隱者閉著眼睛、搖了搖頭,再睜開眼時微微一笑:“你沒看過第一次天地大戰裏面的寧曜……那時候被仇恨掩蓋了雙眼的七公主、一心要殺死朱雀的女子,她是如何一個人揮動「月影」在一瞬間消滅魔界的軍隊,你沒看到罷了。世事就是那麼奇妙,你和她相愛了;你從不輕易付出感情,但只要愛上了就會死心塌地。這份感情挽救了寧曜幾乎失控的心。”
蒼龍自身的驚訝不亞於天帝的兒女們;他們一直對這一對的結合報著一絲悲觀的想法,幾乎每個人都是不贊成的。然後他們現在才發現,自己對這個小妹的了解竟然那麼少,才發現、原來寧曜幾乎是不找他們商量她自己的事情的,因為自己的哥哥姐姐們太耀眼了,寧曜自認自己比不起他們。而十二神將不一樣;他們雖然也是特別的存在,但沒有女巫的他們也只是異常孤獨;寧曜在這一群獨來獨往的人們身上看到自己,也找到了適合的位置。
“從一開始寧曜便知道得到「月影」的結局,在這一點上她隱瞞了你,”隱者語氣中隱藏了更深的神秘,“她決定幫助你、蒼龍。「月影」對魔界的傷害是絕對的;她在艾利歐身上留下了無法治愈的傷口,傷口雖然也反射到你身上、但那會治愈,而艾利歐會慢慢流失力量。蒼龍,這是個絕無僅有的機會,艾利歐和你的地位相等,一個領袖對自己部下的影響我想我不需要提醒你。”
克洛科特直視隱者雙眼,堅定回答:“我明白的。”
“很好。最後有一點:如果艾利歐死了,你也會死,反之亦然;即使是朱雀動用終極的「再生之力」也救不了你,”說罷還帶有調侃性質地瞄了蒼龍身邊的人一眼,而後又回視眼前的人,“讓我們看看你成長了多少吧、蒼龍。”

——終極的「再生之力」嗎?
那是能夠證明他身為朱雀一分子的特殊力量,可以保護自己、也可以救助他人。失去它,就等於失去留在天界的資格一樣。
但很顯然創世者更了解自己的心思。自己是不會交出這個力量的;但對方是蒼龍的話就難說了。
跟隨著大家走出宮殿,跡部被滿腦子的思索困擾,明知道干亂想是不會找到出路的,他還是不知道該從何著手。
“…景吾,”嵐悄悄捅了他一下,後者才從思索中清醒過來,“克洛-san叫你呢。”
“啊?”
“我不在的時候你和威斯卡一起管理這的事務,”克洛科特沒有給任何緩衝時間。
“哎?他一個人不就好了麼?為什麼…?”長久以來都由威斯卡一個人包辦的。
“不瞞你說,”海王如實回答,“另一個‘我’已經跟我有接觸了。所以以防萬一,請你一起比較安全。”
魔界的行動速度超出了他們預想,也沒有時間讓他們繼續猶豫:“我明白了。那、你要去哪?”
“……天空小父,”克洛科特望向身後的神殿,“我有我要做的事情。”
艾利歐嗎?他又想要一個人去解決問題?!
“等等克洛、我要問你些事——”
“景吾,”另一個人硬生生打斷他。
在大家的注視下蒼龍走到朱雀面前,湊近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其他人只見朱雀一臉疑惑。
“拜托你了,”然後他們的首領轉過身步入神殿,大門在他身後關閉。



待續



後記:
老實說一句,結局我已經想好了(毆)
要真正寫完LB,還有很長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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